「颱風將會在南九洲登陸,風勢和雨勢都會增強......。」漂亮端莊的天氣報告女郎以日語在報導,我看著日式客房中一台款式過時的細小電視,這時時間約莫是下午八時左右,木窗外天色已暗,雨不大但綿綿不斷密集地從灰白水光的天空落下來,看來這場風雨今夜都不會停。
多月前在日本九洲人吉,我無聊地在空無其他住客的平價旅館中,這場雨令旅人疲倦和想去大睡一場。關上電視後便只剩下雨聲,因為日式樓房窗外有屋簷,窗敞開亦不怕雨踐進,窗外是如京都的屋頂瓦景觀,是傳統的日本昔日房屋,人吉別號小京都,是有其一定風韻的古城鎮。
只想在這異域環境和涼涼潮濕的空氣下沈溺地睡,關上燈房也不是太暗,可能那窗外的各種淡淡光源所致,睡在有草香的塌塌米上,蓋上一張單被,很舒服很放鬆,可能又飯前泡完溫泉之故,我腦筋也開始迷迷糊糊,似乎進入了半睡半醒狀態,我耳朵一直聽到雨聲,沙...沙...地很單調。
不知道睡了多久,我又似乎回到半睡半醒中,這時只意識到這空間只有我,我如孤獨在一個異度空間中,如果不是雨聲依然在,證明我依舊在這所客房中,我真的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,這種感覺其實我一點不怕,從出社會到今天,不知經過多少個這樣的午夜夢迴不知身在何方的感覺,旅人就是如此的吧!但今晚我覺得雨聲中有點夾雜著一絲絲味道,如童年在澳門老居的味道,我竟然以為在故居中,我想找老爸和老媽在否,如兒時感覺,但很快便回神過來,那只是瞬間之大腦兒時記憶在忽然作怪。
很快,好像我又睡著了,但一直聽到雨和外面的一些間歇性狗吠一兩聲,但似乎我依然有心念在思想,只是身體是睡著了,不動的身軀思考也是似做夢,這場偶爾遇上的異地風雨,真爽!讓人能孤獨地在一個空間中恍恍惚惚,我就是喜歡這樣的感覺。
我是什麼,何以在此,半生的影像在腦海中如螢光幕般展開,看到兒時,看到中學時,看到一段又一段,我在看我,但那個我不曉得我在看,這是回憶還是記憶,那這些光影出現在將來另一個人身上便是阿難耶色了。我一直在播放各種光影給自己觀看,有些人物再見不到了便多看幾眼,有些景物亦已經不存在的亦深深地多看幾眼......。難道死亡前會是如此的嗎?一段又一段的時空重播給自己觀看,得好失好、成好敗好、對好錯好、捨好念好亦不外是一場光影回憶,是色,實在是空,是一個生命跟一個又一個生命之連接,何以連上便是業吧!當然這個怪異時空亦令我感受到 川上弘美 一書《溺》所描述的各式樣遺世孤寂旅人的漂泊哀愁。
雨聲一直在,因為雨一直在下,濕濕的空氣令人不想起來,就算急尿也忍著,兒時應該就是如此尿床的吧,當夢中上廁所,便大件事了。屈身睡吧,尿意沒有仰臥般濃,但雨的水聲可令人難再忍,我起身上廁所,撒尿時忽然覺得很寂寞很失落,因為大腦放影機被尿意打斷了,我知道再很難接駁上,剛才的如夢如幻感,就被現實身體生理應自然呼喚的一泡尿所破壞了。
回到房中,站在窗旁,人吉夜雨仍在下,似乎不下個天長地久誓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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